青春即兴小品

时间:2022-03-15 09:36:59 公文范文 来源:网友投稿

  老钟是我少年时期的偶像。那时候,老钟爱好朗诵,常模仿当时颇为流行的“星期天朗诵会”,朗诵一些诗歌。老钟读高三那年,考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。初试通过了,这让他扬眉吐气。复试需要面试;我看得出他很兴奋,也很紧张。面试那天,老钟把自己打扮得油光水滑,早早地骑着他爸的那辆飞鸽牌自行车,去了电影学院。
  那天下午放学见到他,问他:考得怎么样?他眉毛一扬说:没得说!他告诉我,先要他朗诵一段自选的篇目,他朗诵了《林海雪原》攻打奶头山的一段。这一段他轻车熟路,得到考场老师的好评。接着,老师把桌上一个墨水瓶递给他,让他以此为小道具,表演一个即兴小品。这是面试的重头戏。看得出,他很得意,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即兴表演。我催他赶紧说说他是怎么演的这个小品。
  他说:“我先朗诵了一段《囚歌》,朗诵完‘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,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。一个声音高叫着:爬出来吧,给你自由!’我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老师们,停顿了好半天。你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要盯着他们停顿吗?”我说:“不知道。”
  “这就是艺术了,知道中国画里的留白吗?停顿,就是留白。坐在前面的那一排老师,我把他们想象成高叫要给我自由的人!我就有了一种现场感。你懂吗?现场感,是表演情境中最重要的,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学说里最重要的。”听着他这番慷慨陈词,知道他还沉浸在白天的面试里呢。
  “那你不能朗诵完这首诗就齐活了吧?那个墨水瓶呢?”我催问他,这是考试关键的地方。
  他瞅了我一眼,颇为得意地说:“这就吃功夫喽,道具不论大小,得用得恰到好处,秤砣虽小压千斤,知道吗?我边朗诵着,边拧掉墨水瓶的盖儿,最后我把诗句给改了一下(此时,他特得意),我朗诵道‘让我把这活棺材和你们一起烧掉’;同时,我把手里的墨水瓶朝那帮老师扔过去。”
  尽管我非常佩服老钟面试考场上出色的即兴表演,但最终他没考上电影学院。他说,是那个墨水瓶让我倒的霉,我没处理好!毕竟墨水把人家的白衬衫都给染了。第二年,老钟接着考电影学院。这一次连复试都没挤进。
  秋天,老钟找了份工作,到我们大院附近的一所小学当老师,教语文课。在课堂上,朗读课文,是他的长项,最受学生的欢迎。他朗诵的时候,满教室鸦雀无声,他声音洪亮,会荡漾出教室的窗外,回响在校园里,引来好多老师驻足倾听,成为学校一景。
  我们大院有在那所小学上学的孩子,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讲这些事的时候,我看見旁边老钟的父母脸上笑容绽放。没过几天,那些孩子又带回关于老钟的新消息。老钟组织了个课外朗诵小组,他负责辅导学生的朗诵训练,还照当时“星期天朗诵会”的模式,也组织一个朗诵会,颇受欢迎。过新年的时候,他还组织了“迎接新年朗诵会”,邀请校长和家长参加,更是大获好评。
  举办这场朗诵会之前,老钟让我帮他写了一首迎接新年的朗诵诗。那时,我刚上初三,喜欢上了写诗——要说也是受老钟的影响。朗诵会那天,老钟也邀请我去。现场听到那么多掌声和他们校长对老钟的表扬,我很为他高兴。炉灰渣儿也有放光的时候,更何况在我眼里老钟是金子呢!
  三年过后,我高三毕业,考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。初试过关,复试之前,找老钟求教。老钟对我说,面试中即兴小品是关键,一定要认真对待,我的教训要吸取,千万别大意失荆州!考试那天结束回家,老远就看见老钟站在我们大院的大门口等我呢。看得出,他比我还要紧张。那天夕阳辉映下老钟的身影,常让我想起,像是一幅画,垂挂在我的青春记忆里。
 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,小学同学的名字常常花开一样蹦出脑海,但中学和大学好多同学的名字记不起来了。
  有一个女同学叫孟霭云,有一个女同学叫甘学莲,从名字就可以看出,她们一定出身于书香门第,否则不会对云和莲这样两种中国古人喜欢的清幽东西情有独钟。前些日子,我路过孟霭云的家门,那是老北京典型的小四合院,进院门就是西厢房山墙的靠山影壁,拐进去就是她家的独门独院。院子老破得如我一样了,但童年的记忆还是那样清晰。大门上的门联斑驳脱落了,当年刻的什么字,记不起来了,孟霭云的名字却如石刻一般,没有被日子湮没。
  还有一个女同学,是我们少先队的大队长,叫秦弦。这个名字好记,因为容易产生联想,本来没有什么意义的姓氏,便也就有了韵律,鲜活生动起来,而她自己本来就活泼可爱,名字像是一艘小船,带着她更轻盈地荡漾在明快的水波当中了。
  还有一个女同学姓麦,起名叫素僧。本来姓麦的在北京就少,还叫素僧,这个名字很奇特,隐含着父母一辈人的文化密码。当时,老师点名点到她时,禁不住停了一会儿,头从点名册上抬了起来,望了望答到的这个女孩子。我们好几个同学私底下猜测,是不是她家信佛呀?但她家并没有人信佛。
  算起来,我小学毕业已经47年,和小学同学分别的47年里,再也没有见过她们,我不知道她们的下落。好奇心驱使,去年夏天,我找到当年麦素僧的家,那里很好找,是离我们小学校不远的一个叫广州会馆的大院。但那个大院早已经拆掉盖起了高楼,幸存的老街坊告诉我,麦素僧初中毕业随父母一起迁到广州,那里是她的老家。
  细想一下,我已经记不起小学同学的具体模样了,即使她们真的走到我的面前,我也认不出来。奇怪的是,她们的名字,我记得那样清楚,那么多年过去了,她们的名字还像当初校园里盛开的鲜花一样鲜艳。也许,这就是符号的力量,将时代与人生浓缩并抽象,在记忆的作用下让逝去的日子得以升华。
  人生不相见,动如参与商。四十多年没有相见的中学校友聚会,星期天重回校园。天气好得和四十多年前一样,校园美丽得也和四十多年前一样,只是我们各自两鬓飞霜,都已经老了。校园具有魔力,让我们又重返青春年少的时候,许多逝去遥远乃至淡忘的记忆,在校园里瞬间复活,有人轻声唱起了那时候我们唱过的《水兵远航》和卡彭特的老歌yesterday once more。
  我提议回原来读书时三楼的教室里看看,大家都同意,纷纷地登上三楼,楼梯在脚步下响着四十年前的节拍。没有学生的楼道,清静得如同电影中回放的默片,将时光倒流。在逆光的影子里,我似乎能够看到那时候的我们踩着清脆的下课铃声,如同炸了窝的蜂群一样在这楼道里疯跑着,向楼梯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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